你有抱过树吗?——就像字面意思那样,抱着一棵树。听到这个问题,也许你认为我疯了,但若是你试着做出同样的举动,该会明白接下来我所说的种种。
就像其他小孩子喜欢玩沙子、戏水一样的,我从小便喜欢抱树。那时家门口有一棵五人合抱粗的罗望子树,这便是我的梦中情树。有了树,该如何上手抱呢?这姿势充分体现了因“树”制宜原则,对于如此粗的树,只能张开双臂环抱,侧脸紧贴那并不光滑的树皮,然后,然后等一个自然而然的时机,把双脚也架上去———是不是很眼熟?没错,我称其为“树袋熊”式抱法。
当一个人抱着树时,会想些什么呢?我会将自己当成一棵树:一颗罗望子树,生长在热带的丘壑之间,参天蔽日,疏影横斜,湿润的水汽穿行在枝叶间,酸角结在梢头,叫人垂涎……它满足了我对热带的所有想象。
你可以这么认为,所谓抱树,在我的世界里,其实是一种冥想——与自然同呼吸,共频率的冥想;
“天地与我并生,万物与我为一”的冥想……这些当然是成年后给自己的行为强加的深意,小孩子哪里懂什么冥想?那时也许只是单纯地在发呆吧。
随着年岁渐长,芒果树、榕树……周遭能抱的树都抱过一遍了,最后到了“取次‘树’丛懒回顾”的境界,庆幸还保持着拥抱的姿态与热爱。
十八岁离家求学,至今三年了。在校园里,依旧可以遇见许多树。榕树、凤凰树、椰树……一树茂叶,一树繁花,一树有一树的风华。和你我相比,她们才是桂林洋这方天地的“原住民”,惯看夏蝉冬雨,春风秋月,人来人往。她们粗壮的树干是成长的勋章,肌肤上是年华流逝留下的疤,而那满树繁花,则是三季的沉淀,一季—亲爱的,这样好的一棵树,勃发——怎能不惹你喜爱,以至于热情相拥呢?
故而每当盛夏时节、毕业时分,每棵树下都站满了身披学士袍、三五成群的人。她们或许是恋人,或许是同窗四载的好友,总之将要离别,各自远行。于是她们在树下合影留念、热情相拥,情到浓时,当然也会搂着树,兴许还会绛唇轻点,在自己生活了四年的地方,留下些来过的证据。
这枝繁叶茂的大榕树哟,那热情似火的凤凰木,见证过多少悲欢离合?又承载了多少人的憧憬与怀想?你若有空,就去拥抱这些桂林洋的“原住民”吧,侧耳倾听,她会向你诉说,遮蔽你的影子,代谢你的哀伤。
到这里,我想你能理解我的行为了。抱树于我而言是意义重大的,书本没告诉我的,树教会我了。无论是故乡的桑梓,还是母校的佳木,她们都在说:无论你走向哪里,我总会为你守候,在你回头就能望见的地方,等着分享你的悲欢。
所以游子们有了出门远行的勇气,而即将毕业的学子们,许下凌云壮志,去逐梦追光。当你们累了,请别忘,树还在等,你们还乡。